2010/10/09

一個通信官在營

第一篇§

我,一個少尉通信官,於2010年六月報到藝術兵營。

「職級既然是通信官,」一轉眼夏去秋來,十月裡某天餐桌上閒聊,錄像官半建議半拱推我,「該跟外面通通信息了吧。」

也對,光享受而不事生產的米蟲人生,老實說不如大家所揣想的那般有趣,出國旅行和自助餐吃到飽也是。

再說,我也不想待在以「藝術」命名的部隊中窩著卻什麼也不創作,那豈不就像是果園中有棵樹卻從不結果。等我哪天撥空上網去查查聖經中我記得似乎有段文字提到不結果的果樹落得什麼下場。

此外,我也隱約感覺到了國防部不予管轄的這個部隊確實有趣,假以時日應該不愁沒信息可供傳遞。

於是,午餐一碗芋頭米粉湯還沒吃出滿身大汗,就決定了接下來幾天熱血沸騰地捲起袖子、額頭綁起白布條草書紅字「一生懸命」,通信官破土開工了;抖出我熟悉的星際電碼技術,形狀酷像一架星際船艦的隱形天線架在中山室屋頂,借來一台淘汰不用的行軍用的輕便發送機,雖然是土星等級的老產品,早已像黑白電視機被慾望蔓延無止盡的這個世界所淘汰,卻也足夠通信官的需求。逐鍵逐鍵敲打出的成果你現在正閱讀中。

在我轉調部隊、光榮退伍、陣亡或者部隊解編之前──真好奇我撞上的會是哪一個先?──我想朝各族外星人不定期播送我所偷窺到藝術兵營的點點滴滴。不過話說回來很多計劃常常到後來虎頭蛇尾,不了了之,例如說,以前學生時代學期新開始總會訂定的那些如今想來非常值得敬佩的時間規劃。

(就在我臨窗撰寫這一篇之際,十月的下午,聽見窗外某處有隻老鼠吱吱吱叫個不停,感覺牠的叫聲比樹上鳥叫還更喧鬧,比我的文章更長。或許牠以為自己是隻蟬?我胡思亂想;我聯想起有隻名叫蘇珊娜的海鷗一生懸命想學老鷹的飛翔本領。老鼠的吱吱聲悅耳乎?不悅耳乎?這問題拿去問人類、蛇和蕃薯,我想答案一定不太一樣。)

(醞釀中,敬請期待)

Ψ第二篇

那晚收到好多掌聲,我就決定賴著不走了。這天下午,和同袍在樹下廚房整理柴薪,話題和空間一樣自由,你談起第一次踏進兵營。凡體會之初次都不需加工也長貯不壞。來了二三十人有喔,音樂官帶領分組合奏一首掌聲交響樂,金星的陽光。

喔,有人恍然大悟,有一次的火光藝術家晚會,講金星原住民的十七拍節奏。

這一提醒大家就懂了,有個誰於是拉高嗓門陶侃:自我感覺未免太良好了吧,你這人?

廣場一燈昏黃,照不亮夜幕像黑紗朦朧了營區,初來乍到的距離感,你誰也不識,雖不至坐立難安,倒也真的是一片西瓜吃了不知皮該扔哪裡。人生都過了大半還沒遇過有團體掌聲交響樂的用心歡迎,前半輩子做人失敗,都白活了,你笑自己,雙手拆解著建築廢木料,釘子不是根根都能順利撬出,曾經參加過C163星球的某個團體,第一天就被要求新人「樂捐」,一人一千,供眾一場下午茶。所有老人都買過這張門票,來收錢的同事說,這叫「拜碼頭」,你們新人剛來連廁所都找不到,像個障礙物,他說得倒直接,還且是「活動障礙物」。收了他錢又說,這算安慰還是過來人的經驗傳承?以後還有新人會來的。他說。釘子實在拔不出的,就掄起榔頭將之敲進木料理埋著。

所以你和兵營搭上關係是因為掌聲。這個音量斯斯文文,幾乎被木條收藏入櫃的碰撞聲給掩蓋。

沒人接話。這話說得輕細卻有份量,真的,越長越大就越加發現你總是不自覺追求掌聲,一點也不輸飛蛾啊金龜啊之類小飛蟲夜裡撲著擁著飛往亮處,路邊的燈或爐裡的火。

會在熱烈掌聲中加入兵營說來也是他的特殊因緣。這個誰邊說話邊喝水,光坐著不動也滿身汗的這天氣做起事來得時時補充水分。像我,來兵營的第一天,空盪盪一個人也沒有,坐花廊抵擋小黑蚊搏命攻擊簡直媲美二戰大和魂的自殺飛機。什麼鬼地方啊,當時不斷嘀咕著猶豫著要不要掉頭走人。

真的,兵營的蚊子嚇跑了一些人。大家笑著附和,這個說起了他朋友,那個說起他家人,沒完沒了──這又不是佈道大會找教友輪流見證神蹟!

那麼,是什麼留住了你?有人開玩笑,莫非有流浪漢帶狼狗門口擋著不讓你走?

我會慢慢喜歡上兵營,我想,是因為兵營保留了一點自然的野趣。這回答,仔細推敲之,答非所問,那也就算了,還自相矛盾,說討厭蚊子卻又說愛上環境夠野!不過無所謂,一來,普天之下找得到幾個人言行舉止都不相衝突?二來,本也只是工作閒聊的這一搭沒那一搭,當成不同人所說也無妨。就像都市人不也常常一群聚了下午茶眾嘴雜舌,「喝咖啡,聊是非」,不相干話題像不同車種交錯著穿過路口。
(文章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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